写在马克思诞辰200周年

Paradox:

我年幼时不曾读马哲,大学也并非相关专业,拖拖拉拉入了好几年的党,最终因为不耐烦党课和各种活动作罢。虽然近来看了很多书,还是觉得浅陋,却总有些话想说出来,起码在我生命中前二十来个年头里不曾有过重要意义的5月5日突然有了些别的味道。


最终我很感激这个世界拥有马克思。


我很幸运,虽然小的时候见识过贫穷,但也不是什么破不了的风浪,爸妈借了改革开放的福,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也总算不再为温饱愁苦。从某种层面来说我真的幸运,也许因为还有良心,幸运的人总是对不幸的人充满愧疚,总有着莫名其妙无法根除的愧疚,所以我曾状似天真实则焦虑地问过一个颇为激进的教授,假如已经是这个社会的利益既得者,那该怎么办。


——那就做一个好一点的利益既得者。


这答案明明如此浅显,我却还需要另一个人来给我安慰,或许是那种深切的愧疚一直在心里盘旋,做再多公益也难以弥补。我第一次亲身经历扶贫公益活动时,没什么光荣自豪的记忆,后来甚至连具体流程都模糊了,只剩下当年去探望的那个小姑娘黑洞洞的家——一座矮石桥下随意凿的洞一样,那女娃探出头来,但门里都是黑的,只有她眼白是白的。


而后来,我一位在建设院工作的朋友告诉我她一次边疆出差的经历——不通路的地方很多,没有集市,有的家里穷的只剩下一条裤子,却有三四个孩子,白天全挤在家里不敢出门,只有要出门的人能穿裤子,是真真的家徒四壁。我朋友夸张地跟我比划——真的是四面墙都光光的。当地政府都很头疼,那地方贫瘠得没啥可以发展的资源,对于如何帮扶脱贫还一头雾水。这种穷困很多人别说经历,或者都没见过,我也没有,但我知道了它真的存在。


它撕毁了我属于幸存者的所有偏见,关于没那么糟糕,还有蒸蒸日上的偏见。


我对该怎么解释什么是马克思主义而不显得班门弄斧没有头绪,还请见谅,但如果从感性层面来解释,我想我总算明白了一点马克思,恩格斯他们所为之奋斗努力的一辈子究竟为何。我一直相信,任何路都会曲折,但只要起点为善,莫忘记终点为公,我们能够咽下曲折带来的痛苦。


前提是我们能够反思,经济发展过程中成长起来的一代,理当是能够反思的一代。痛苦离我们不远不近,焦虑还是如影随形。


马克思本人其实没想过他的理论能在我们国家落地,彼时的中国太穷太弱了,这种贫弱从物质和精神的每一条缝隙里挤出来,那百年的屈辱除了沾着血泪还有一股谁也不肯轻易承认的穷馊味,那股穷馊味当然不属于荣光灿烂的帝王将相,也不属于门第书香的士子才贵,而属于兴亡皆苦的草芥百姓。属于用生命创造了资本主义辉煌的无产阶级们,而我们更糟的,我们的百姓甚至连“无产阶级”都算不上,不止没有资产,也没有自己。


在马克思原本的蓝图里,能够推翻资产阶级建立无产阶级社会的“工人阶级”们,是因为深刻参与资本生产而相当了解资本运作规律的工人,他们或许没有受过精英教育,不能达到我们对知识分子独立思考的要求,但起码他们对资本和资本家熟门熟路,正因为了解才能从内部瓦解资本主义,从而真正解放广大人民,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自由。而中国当时,甚至没有成型的资本,就更别说成熟的工人阶级。


但我们有众多的农民——也是因为这一点,使得我们的社会主义实践道路格外艰辛。


如果说现在很多人都知道丰富的物质资料是实现社会主义的前提条件,但可能还没有意识到高度发达的教育在其中扮演的重要角色,国家应该倾力培养社会主义接班人,因为起码,在真正的社会主义国家里,一个能够管理庞大的公共资源并将之合理的分配到社会各个角度的组织,需要数量相当的高觉悟、高素质、高文明的人来支撑。我们之所以没能实现我们为之奋斗的目标,那是因为我们还没有拥有数量和质量与之匹配的社会主义公民的存在。


因为我们国家的教育,在向我们解释什么是资本主义(当时我国基本不存在)以及什么是社会主义方面极其匮乏,甚至敷衍。而因为一些历史原因,又对解释“特色社会主义”遮遮掩掩,加上前苏联的失败,斯大林主义独裁的恶名,资本文化的全球化,我已经鲜少敢问周围的年轻朋友们是否还对马克思感兴趣。


我或许是难过,一个和我国传统儒家思想如此契合的思想逐渐被人架空,甚至污名。


如果解释商品,资本,资本家,劳动力之间的关系会比较复杂,那么就说说一直困扰着我的(资本主义)自由主义的想法,那鼓吹的自由到底最后自由了多少人,或者说他们口口声声每个人都值得自由,但又堵死了大部分人实现自由的路,因为就马克思说的那些大白话,我们每个人都可以知道,一个人如果不能摆脱衣食住行对他的威胁的话,那么就不可能真正自由。


于是自由主义的人把那怪罪于人不够拼搏。


说来有趣,在内地我一直对马克思兴趣缺缺,直到去了HK才发现在资本主义真正流行的地方,马克思的影子无处不在(包括女权主义)。港人的努力拼搏(我说大部分)并没有为他们带来更好的生活,生活空间肉眼可见的压缩,高涨的物价房价,被公然买卖的公用地——那么,如果自由主义要求保护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又是否能够对私人财产的额度定个上限——当然不能,因为个人的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管你用什么手段获取,只要在相应制度下的合法手段,然而相应制度诞生相应法律,相应法律维护相应制度。


永无止境。


是人们的贪欲凝结成了资本主义制度的框架,这不是某个资本家的错,这是人类共同的牢笼,虽然它也空前解放了社会生产力,促进了科学进步,促进了民主,促进了自由(一种少数人剥夺大多数人自由的自由),但这种促进并非资本主义本身的目的,众所周知的,资本主义的目的很简单——资本积累,浅白一点转化,钱的积累。


诚然发达国家有了一套完善成熟?的福利体系,他们有工会,有人权法,有一切好像当初社会主义承诺给无产百姓的东西,但我们必须看见,那些工会或者法律不是资本主义自身孕育的,而是无产阶级通过自身持续不断抗争而抢夺来的,至于引导了他们抗争的思想,我想大抵不是自由主义。资本主义不过衡量损益,发现有福利比没有福利更能获益从而进行的妥协,一旦损益比例失衡(比如资本社会无法避免的周期性经济危机),资本主义会毫不留情收回那些福利,假设无法收回,那么经济必然崩溃。


这是我们都知道的,资本主义它无法依靠自身解决的内部矛盾——消费的无限扩大与人民消减的购买力,以至于它成了一头盈利并以持续盈利为目的的野兽。有点分辨能力的人都该知道,没有任何事物是无止境攀升的,就算是宇宙也有坍缩的一日,何况渺小地球里的渺小人类所创造的渺小的制度。


而资本主义存在至今,甚至能够以一副还算向荣的姿态展现在我们面前,原因不外乎那些发达的国家把经济矛盾的危机转嫁到其他不太发达的国家——一如当年的我国,一如当今的中东。我忘记在哪看到的,我国独立发展,而没有依靠侵略他国取得了如今的经济成就,已经足以值得我们骄傲。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但我们并非完美解决了资本发展带来的危机,而是将它在国内进行地域转移。


东部向西部迁,城市往农村转移——还有资本发展最不容忽视,也是全人类最大的麻烦,是环境问题。它可能比马克思的幽灵还要扰人,徘徊在每一个呼吸着地球空气的人心里,而这样速度的环境恶化,不要自欺欺人不是资本主义带来的,因为它最擅长的,莫过于将属于自己的垃圾扔到其他地方,拽全世界沾染它金钱味道的人和它一起承担负债。


于是,那个惹人生厌的结论——在资本中求存的人将死于不够贪婪,而资本最终也将死于贪婪。


尽管马克思主义诞生一百多年,但其落地实在走了太多弯路,而我们可悲的发现这些弯路几乎不能避免,当一味批判苏俄前车的时候我们也该看见资本国家对它的围攻,而当年我们激进地要搞全民共产的时候,也不能忘记站在国土上的是万万未受过足够教育的盲民,我们没有足够的物质资源,没有足够的马克思主义人才,但我们走到了今天,摇摇摆摆,危机重重,但骄傲满满。


我仍旧庆幸和骄傲世界、我们能够拥有马克思,却也难过他生前所受的驱逐、迫害和诽谤(死后依旧未停止),然而我们也该警醒诞生于欧洲的马克思主义所研究的对象是已经成熟发达的资本社会,于我们固然有不可忽视的借鉴意义,但矛盾依旧存在。


至于马克思能在我国落地,我相信其与我们传统里关于善、仁义、道德的以儒家为首的诸子百家理念契合,关于约己恕人,关于勿施于人,关于天下为公,关于修身养性,关于马克思和我们千百年来一致认可的,人不止于此的概念。


不止于禽兽,不止于器具。


我们不止于每日为工资、业绩、成绩或者名气奋斗,活成工具或者傀儡的样子,人人都应该拥有自己的兴趣和梦想,并都该拥有为其奋斗的勇气和能力,我们能够自由,并不止因为我们能保护自己的财产,而更在于我们生活在一个人类的社会而非遵守丛林法则的野兽社会。


诚然我们依旧很难平衡马克思所倡的集体和个人之间的矛盾,没有哪个该被忽视,因为每个个体得益于集体,但会为集体失误承担痛苦的只有个人,我们只能谨慎地不走向任何极端。


而我们仍该讲道德,因为如果我们的祖先真的给我们留下了什么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我想那是道德。一如钱穆所言——中国人的历史精神乃是道德精神。那是使我们远离神而更靠近人的,传统文化的遗泽,那是中华文化特有的柔软和坚韧——


关于一个人如何关心更多人,而非只是他自己。


                          于马克思诞生200年零一天,他未曾死去


                                                                                Paradox记


(如果看到有不对的地方烦请指出,因为我实在也是个半路出家的门外汉,万分不想误导读了本文的人(๑˙ー˙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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